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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/fufu

专业支持/Crystal

编辑/KY主创们

前两天，我在豆瓣刷到了一则帖子：

你愿意和性转版的自己谈恋爱吗？

高赞留言里，出现了不少可可爱爱的回复：

如果说这些网友对自己的喜爱还只处在精神层面，另一些人的思考，则深入到了更实操的问题：

看得津津有味的我把原帖分享给了朋友。朋友回复：

带着这样的疑问，我又在其他社交平台上展开了检索。结果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：

(截图自知乎)

对这些人们来说，想要做“不可描述”的事的对象是自己，想要谈恋爱的对象是自己，想要“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”的人，也是自己。

然而，其中一些人似乎很难接纳自己的这种倾向，甚至会对自身产生怀疑。

其实，有一种性取向能够解释ta们的情况，那就是：“自性恋（autosexuality/autoromanticism）”。

究竟什么是自性恋？

自性恋者是同性恋吗？自性恋是否是一种心理疾病？

一名自性恋者的生活，会是什么样？

来看今天的文章。

事实上，“自性恋”并不是什么时代/地域特色词汇。

早在英国的斯图亚特王朝复辟期，一位公职人员（男性）自己记录的性爱体验：发生性爱的时候，没有什么比盯着自己的小兄弟更能激发他的性欲(Shorter,2005)；

而在国外的Quora上，类似文首的提问也从不鲜见：

（截图自Quora)

简单来说，自性恋是一种把自己作为主要欲望（包括性欲和爱情）对象的性取向/性偏好（WebMD,2020)。

注：尽管自性恋尚未得到学界的正式承认，但不少具有临床工作经验的心理医生和性学家都认为，应该将其视为人类众多性取向的一种。

2021年，来自巴西的时装模特LuanaSandien宣布出柜为“自性恋者”。

“我被自己吸引了，”Luana说：“如果我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人，我一定会无可救药的爱上‘我’，当然，这绝对不是因为我自恋。”

Luana表示：“我一直都有这种奇妙的感觉，只是不知道这种感觉原来也是爱情，爱上自己的爱情。”

这些描述可能还不足以让我们切身体会自性恋者的真实感受。毕竟，我们也会用“爱自己”这样的词汇，来进行日常的自我关怀。

为了方便理解，我们选了一些自性恋者常用的、容易被非自性恋者混淆的自我描述。来看看在自性恋者的世界里，它们有着如何不一样的含义呢？

当然，想要介绍自性恋，一张表格远远不够。

作为一个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都十分小众的概念，自性恋很少被文献提及，即便在信息繁杂的互联网中，这个词在中文/英文网中出现的频率也非常有限。

为了更深入且真实地了解自性恋，我们变换着不同的关键词反复搜索散落在各个角落的相关信息，在数次不小心点开奇怪网站，并过滤掉过于刺激不适合播出的内容后，整理了一些我们的发现——

注：为保护当事人隐私，下文除部分公开身份的自性恋者之外，其余在各个社交平台发布的内容皆已匿名，且隐去私人信息。

在搜集相关资料时我们发现：对很多有着自性恋倾向的人们来说，一种典型的感受是——迷茫。

这些人中，有一些可能感受到的是强烈的性欲：

（截图自知乎，文明起见已打码）

也有人能够明确感受到自己对自己的爱恋：

我希望我的身体越来越快乐，越来越好，越来越优秀，但无论怎样的我，我都深爱着自己。我希望我的肉体和精神分成两个个体，这样我们就可以触摸到彼此了，成为夫妻一齐白发。——匿名（知乎，2018）

Ta们中的很多人，其实并不清楚“自性恋”这一概念，更不知道自己可能是自性恋者。当ta们试图向外寻求答案时，也有很多人会告诉ta们这是不正常的、病态的——

（截图自Reddit)

那么，事实又是怎样呢？

Q1：自性恋，就是同性恋？

A1：一个人爱上了自己，并不等同于ta就是一名同性恋者。

要和大家说明的一点是：“自性恋-他性恋”和“异性恋-同性恋”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、区分性取向的方式。

就像没有绝对的异/同性恋（）一样，一个人的自/他性恋也是ta在“自身对自己的吸引力”，以及“他者对自己的吸引力”区间中流动的取值。很少有人会是完全的自性恋或他性恋者。

不过，自性恋存在对自己有性欲(autosexuality)与对自己产生爱情(autoromanticism)两种维度，用坐标来表示或许更为准确——

坐标上不同位置的自性恋者也很不一样：

有些人迷恋自己的身体，但也能够享受和他人做爱；

有些人对他人完全没有欲望，只对自己有“性趣”；

有些人热烈地爱着自己，同时也会拥有别的伴侣；

有些人选择只忠于一个爱人，那便是自己

即，处在【自性恋-他性恋】坐标上任何一点的人，都可能是异性恋/同性恋/双性恋。

Q2：自性恋，不就是自恋吗？

A2：自性恋和自恋，并不是一回事。

会问出这个问题的你，绝不是一个人。不管是历史还是当今，认为自性恋等同于自恋的人都大有人在。

比如，那位爱上自己水中倒影，而坠入水中溺死的纳西索斯(Narcissus)，颇有些自性恋的影子。只不过，当时人们并不这么理解，反倒由他的名字，演变出英文中的自恋(narcissism)；

中国社会学家潘光旦(1929)提出"明代才女冯小青爱上了自己倒影”这一观点时，也视其为一种病理性自恋。

但，从心理学对于自恋的定义来看，自性恋和自恋可不是一回事。

自恋指的是一种人格特质，自恋者往往需要感觉到“我很特别”、认为自己高人一等，也缺乏共情能力(Malkin,2017)。

自性恋，则是形容一个人的性偏好/性取向。拥有自性恋的倾向，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很特别/高人一等，也不意味着失去共情能力(Boom,2021)。

此外，自恋的人往往需要不断地获得关注/赞美，而当这一需求没被满足时，ta们容易陷入自恋式暴怒(Cunic,2021)；然而，自性恋者对自己的喜爱和欲望，既不会因为他人的赞美而诞生，也不会因为他人的贬低而消失。

自性恋者GhiaVitale(2017)是这么描述面对外人贬低自己相貌时的心情的：

我其实很不解，为什么别人不会像我那样被我的身体吸引。但这种吸引力并不能使我免受他人贬低的伤害。我依然会为自己的身体感到自卑，但也不自主地被我的身体吸引着。

就好像其他有心仪对象的普通人一样，她会为自己的恋人被贬低而感到难过，但周围人对恋人的贬低并不能改变她对恋人的心意。只不过，在这个故事里，她的恋人是自己。

既然如此，自性恋者们又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恋情的呢？

自性恋者的爱情，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

和一般人一样，自性恋者的爱情里也有激情性爱和浪漫约会，只不过对象是自己：

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、嘴唇，就会产生欲望，想要亲吻和爱抚自己。很想变出另一个自己跟自己做不可描述的事情。——匿名（知乎，2019）

穿上美丽的内衣然后紧紧拥抱自己，或者静坐在黑暗中享受我自己的存在，都是我和自己约会的方式。我也会给自己写情诗，来表达我的爱意。——Vitale,2017

不过，和其他人一样，自性恋者的恋情也有出问题的时候。由于一些自性恋者也会有除自己以外的伴侣，如何处理自己和另一个伴侣之间的关系，便成了ta们特有的难题。

我有时会因为自己自性恋的取向而感到羞愧，因为我在本该属于我和男朋友的亲密中得到了额外的，自己和自己的愉悦。——匿名(n.d.,2019)

当自性恋者视自己为自己的伴侣时，似乎也会延伸出一些其他的问题：如果爱上了别人，算不算对自己的不忠？如果有其他伴侣，又该如何处理和自己的关系？

自性恋者GhiaVitale(2017)给出了自己的办法：比如，她会回避对别人的心动，以免影响到她和自己的亲密；或者，在双方知情同意且足够坦诚的情况下，同时和自己以及他人建立开放的亲密关系。

Ta们确实比一般人更爱自己，也更不忍心伤害自己

一个很有趣的发现是，部分自性恋者对自己的外表并没有过人的自信——

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外表很有魅力的人，但每次照镜子的时候，我都会被自己深深地吸引。——匿名(n.d.,2019)

觉得自己很好看显然并不是自性恋者被自己吸引的必要条件。一般人可能会在精心打扮后短暂地被自己吸引，而自性恋者爱的是任何一个状态下的自己。

有时候明明自我感觉糟糕，却依然会被自己吸引，有些难为情。——Herbert,2021

这和一般人陷入爱情的状态简直如出一辙：不管对方是素面朝天还是精心打扮，都会打心底里觉得ta可爱迷人。

大概也是因为这种不由自主的爱意和吸引，自性恋者们似乎即便在自我感觉很糟的时候，也不会忍心伤害自己。

心情很差的时候我会照镜子，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（虽然我不算好看哈哈），慢慢心情就变好了。仿佛能听到自己跟自己说：你去陪陪她呀，怎么可以责备她呢？——匿名（豆瓣，2018）

写这篇文章的时候，我反复斟酌了很多细节处的用词，担心表达不够准确，将自性恋者写成了一群自我痴迷的怪人，或者难以传递出自性恋者对于自己的真挚的爱意。

自性恋，说到底只是一种非常小众的性倾向，大多数人可能难以共鸣ta们的感受。作为非自性恋者的我，花了很多时间琢磨和体会ta们的描述，也只是逐渐了解了ta们体验的表面。

我想，之所以试图理解自性恋的过程并不顺畅，是因为长久以来，社会鼓励我们与他人建立联结，却很少鼓励我们与自己建立联结——

比如，自慰会被视作没有性生活的“可悲”替代；

选择独身的人，也常常会被问“你是不是没人爱？”

我们对自己的爱，被忽视和贬低了很久。自性恋者的存在，正是告诉我们爱自己的另一种可能性——“爱自己”可以不仅仅是一种比喻，而是非常真实而强烈的浪漫感受，它能够给予我们不输于其他关系的陪伴和力量。

不过我想，不管是不是自性恋，都可以试着和自己约会，和自己做爱，深入耐心地了解自己。虽然成为自性恋者可能不是一种选择，但和自己谈恋爱是。

我很希望你们能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，情不自禁地说：“这么可爱的人，我不忍心伤害ta。”

今日互动：你想和自己谈恋爱吗？

点点「在看」，科学了解自性恋～

References：

潘光旦（1929）。《冯小青：一件影恋之研究》。上海新月书店。

Boom,K.(2021).6SignsYouMightBeAutosexual,akaAttractedToYourself.Mbgrelationships.

Cunic,A.(2021).WhatisNarcissisticRage?.Verywellmind.

Herbert,J.(2021).Iwasembarrassedbymyautosexuality-butnow,Iembraceit.Refinery29.

Malkin,C.(2017).What'stheSingleGreatestDangerofCovertNarcissism?PsychologyToday.

n.d.(2019).'I'mautosexualandIfancymyselfmorethanotherpeople'.BBCThree.

Playboymodelnotoriousfor'obscene'toplessDubaiPICScomesoutasan'autosexual'who'wantstohavesexwithherself'.(2021,June17).Knewz.https://knewz.com/luana-sandien-playboy-model/

Seltzer,L.F.(2013).Areyouyourownsexobject?.PsychologyToday.

Shorter,Edward(2005)WrittenintheFlesh:AHistoryofDesire.Toronto:UniversityofTorontoPress.

Vitale,G.(2017).I’mAutosexual,Autoromantic,AndInARelationshipWithMyself.Medium.

WhatisAutosexual?(2020,December7).WebMD.https://www.webmd.com/sex/what-is-autosexual